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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05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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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爆炸頭老細,大抵能看到這一代年輕人的影子。一腔熱血,一口氣,矗立在陡峭的崖邊,在中華人民共和國九百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上,就這一小撮的他們站了出來。「二零一九走向香港街頭的年輕人並不天真,他們知道自己面對的,是怎樣一堵銅牆鐵壁,而自己是一枚多麼細小的雞蛋。」龍應台這麼說。他們不是不知道後果,而是知道後果仍然要做。一直踩着鋼線,而鋼線下的風景清晰無比,但他們就是義無反顧地踩了上去,這是一種骨子裡的勇氣。人類在不畏懼死亡的世界裡,就不會試圖擊退恐懼尋找希望了吧。只要活着便能前進,和必須擊退恐懼才能前進是天壤之別,因此,人類將那樣的前進取了特別的名字 – 勇氣。和爆炸頭老細一談,就是一個多小時。「我比他們幸運,以前做裝修包保養,賺上了幾個臭銅錢後,有位親戚不幸過身,他生前開的餐廳一大班老師傅做了四十多年,有個樓面姐姐由十幾歲做到五十幾歲,他們頓時失業,就把心一橫,開了這家舖好讓他們老來能安心續業。有能力,就當幫人,何樂而不為呢?」爆炸頭老細姍姍道出這家店的由來。友利坊這家店靜靜坐落在康強街的一角,和地鐵站並不算非常近,十來分鐘的來程做的都是街坊生意,我總覺得一家性價比高的好店,永遠和地鐵站
「二零一九走向香港街頭的年輕人並不天真,他們知道自己面對的,是怎樣一堵銅牆鐵壁,而自己是一枚多麼細小的雞蛋。」龍應台這麼說。他們不是不知道後果,而是知道後果仍然要做。一直踩着鋼線,而鋼線下的風景清晰無比,但他們就是義無反顧地踩了上去,這是一種骨子裡的勇氣。
人類在不畏懼死亡的世界裡,就不會試圖擊退恐懼尋找希望了吧。
只要活着便能前進,和必須擊退恐懼才能前進是天壤之別,因此,人類將那樣的前進取了特別的名字 – 勇氣。
和爆炸頭老細一談,就是一個多小時。
友利坊這家店靜靜坐落在康強街的一角,和地鐵站並不算非常近,十來分鐘的來程做的都是街坊生意,我總覺得一家性價比高的好店,永遠和地鐵站鄰近這一特點扯不上關係。
「有無想過加價呢其實?」我搔搔頭問道。
「我們這些做街坊生意,加幾塊一定會有回響,最多賺少一些,在香港做燒臘除非有工場,否則很難經營,香港人對兩種食物的價格是恆久不變的低,一是雲吞河魚蛋粉,一是燒味飯,在心裡標籤了一個叉燒飯無論品質多好最多就四十多五十元,雲吞河就二十多,我們請一個有經驗的燒味師傅都要三萬,燒味這一行是基因上有缺陷。」爆炸頭老細一面無奈,他開這家舖,大概沒有精打細算過,只是一份情義,想留住一班夥計就衝了下去。「你算算,燒肉飯一碟飯十件肉,一個豆腐火腩飯五六件,推個汁就上碟,兩碟價錢一樣,成本卻差以倍計。」
爆炸頭老細笑笑,看來很高興我有問到這一點。「叉燒用的肉,一定要用大陸的,不是說西班牙巴西的品質不夠好,但真的做不了叉燒,肥膏一少,做出來的叉燒會老會柴,而且還不是每個地方都可以用,一定要用北方的中國豬,天氣冷很多脂肪就會多,我們用的是山東河南那一帶的,湖南都不可以。我也試過用西班牙的豬,但好吃就幾乎要慢煮,就不是最傳統廣東人的做法了。」
老細不絕的說,然後我們話題談到了手足,說到了行善。
我們沒有特別追求名聲,之前派口罩,我們都不會大事宣傳在門口派,只是一批一批貨給區議員讓他們去做,之前我們也會派米派飯,現在疫情嚴重才沒繼續。夥計有埋怨過,過來排隊拿飯的自己都有錢,好多都是藍,派到一肚火。我自己覺得,你沒辦法選擇能夠幫的對象,只要十個裡頭有一個是真正需要你幫的,這件事就已經值得繼續。
「不是所有手足都有好好的學歷,不思上進的一大堆,能收得多少就收多少,近來自己和對面舖的肥仔明開了個「外賣仔」的服務,租個工廠讓手足們在廚房學上一技之長,至少將來還能糊口過活。」爆炸頭老細語重心腸,指了指舖裡的一個夥計。「他是讀特殊學校,拿白咭的,時不時就動手和同年的打上幾架,在工廠待不下去,就直捉他下來樓面教。最後他總算聽話,勤力肯學,其實他心裡清楚誰待他好。」我知道,很多人老細都是恨鐵不成鋼。
「老細,開飯啦!」他的夥計們已經開好飯,五時未到已經吃晚餐對一間小小的餐廳來說正常不過。
「抱歉,可以先談到這裡嗎,我很重視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。」在這麼久的訪談裡,爆炸頭老細這次的笑容最結實,大概他也很期待吧。
「當然可以,盤踞了這麼久我也差不多要走了,真的非常感謝,打擾了。」我想,這裡的題材已經夠豐富了。
燈檠茗碗之間,爆炸頭老細挾了兩三塊叉燒放到我碗裡,「嘗嘗吧,這個滋味可大不一般。」
和剛剛在我那碟飯裡盛載的是恁樣不同的質感,軟腍而豐盈,口感和味道都濃郁得化不開來。
「和之前你吃的不同吧,一來這肉剛剛新鮮出爐,二來其實脢頭雖然是一個部位,但其實當中有大概三分之一是肥瘦比例最好的,那部份做出來的叉燒就會像現在這幾塊這樣,能不能嘗到全靠運氣囉!」老細最後拍了拍我肩頭,就回去繼續吃飯了。
我帶着些許懵懂踏離了友利坊的大門,世界好像被放大了一些,周邊的聲音,人的嘈雜和車聲縈繞,似是自己的感觀被放大。走進來的我和離開時的我,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大概不會再相同。
我一生遇過很多很多人,有很多人我很敬佩但不想成為他,有很多人我很敬佩但無法成為他。但爆炸頭老細,是我很敬佩而很想成為他的人。在於他本可退休卻選擇了站出來,在於他明明知道善良無法選擇對象而仍執意而善,在於他願意去付出而不求回報。他在付出的同時,有一班人圍繞在他身邊,一起吃飯,一起努力。
在走馬燈後,微笑然後心安理得。
我收拾行裝離去時,瞥了一眼他們圍爐吃飯的情景,看着他們每一個人,我並不覺得他沒有回報。
人一生,不是要有很多很多錢,有時你可以選擇有很多很多錢而痛苦地活着,有時你可以選擇有豐衣足食的錢而快樂地活着,爆炸頭老細是做了前者後,再選擇做後者,因為活得清澈透亮而沒有一絲對自己的虛偽,所以才觸動人心。
因為觸動了人心,才成為了領袖。
領袖從來不是由更高階的人去委派,而是由從下而生的敬佩和尊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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